Tuesday, September 10, 2013

狂舞派(幕後)

我過去拍過的短片和長片中的很多角色都有兩個特點:
 
一,某程度上都是藝術家,無論是踢足球、變魔術、摺風車還是沖咖啡。
二,都是長不大的人。所謂長不大,在我作品裡的定義就是「唔化」。
 
今次是跳舞。
黃修平。《狂舞派》導演的話
 
(圖片:黃修平Instagram戶口)
 
「為了夢想,你可以去到幾盡?」
 
談論《狂舞派》的人,都必定會提及上述這句tag(片中講的是英文:So how far are you willing to go for dance?)。這是在電影節首映和無數試映後,收集觀眾意見得來,敲定為宣傳句子,連我那位對跳舞0欣賞能力、最初被連串dance scenes悶到想打機的朋友,離場時也一直記得Rooftoppers隊長的這一句對白,並反思了一夜:為了__,其實我可以去到幾盡?這就是一部好電影的感染力。
 
《狂舞派》中的幾位要角,各自有一些「唔化」的堅持。父母輩無法理解BomBa為何沉迷跳舞,同學不理解熱情推廣太極的阿良,組員不理解退社選動漫寶寶的Rebecca。其中阿花是最貼近一般人追求理想的投射:口裡說如何熱愛某一件事,但遇到挫折就容易半途而廢,熱情無限,願意付出和犧牲的有限片中的阿花經過高人點化,最後衝破困難,領悟到「去到盡」的意思,但現實中,我遇過好多阿花,說想入行,央我介紹,但又畫地自限,有很多「不過」,顧慮超多,問人工,問收工時間,問假期,不問自己的本事;人工不好,就足以令他們卻步,留在自身的安全網中,永遠只聞樓梯響。
  
我要強調,顧現實,顧父母期望,不比追求理想的人矮一截,只是人生的一場取捨,關鍵是做了選擇之後,好壞的結果都要一起背負,而來找我幫忙的那些阿花,往往就眷戀貪心,希望兼得兩者的好,把自己搞得很不開心。
 
所以,《狂舞派》的特別和好看之處,在於它對追求理想這回事,作出了寫實的描寫:由你瞓身追求一件事開始,就像掉進無間地獄,勝出了一場比賽仍不代表結束,而是另一個關口的開始,一天在堅持,就會繼續遇上很多磨難,這些際遇是要讓你知道,自己有沒有想像中那麼喜歡它。本片幕後籌備的過程,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,全靠「唔化」的精神才熬出結果。資金得而復失,停滯數年,被同行揶揄、投資者屢不信任,以至後來要跟舞風各有不同的演員磨合,來來往往要寫幾百封電郵,遊說對香港影圈全無認識的關鍵人物Tommy Ly Guns答應演出,導演黃修平說來都是淡淡然,視為必經磨練,好像一點也沒有動搖到他對這部電影的信心,柒良,其實是他自己的化身。據知導演有打坐的習慣,也許因此令他性格如此單純專注,直透進他所拍的電影,心思也比別人變得平和澄明,感受到手上一群演員和舞者的超高能量,相信電影一定能拍得成;最後終於等到高先的曾麗芬答應投資,一句話就證明他們同聲同氣:「人地愈話唔得0既0野,我就愈鍾意做。」沒有這樣叛逆的老闆,也許我們看到的就不是今天的《狂舞派》。
 
相比幕前的青春熱血,其實幕後的故事更讓我共鳴。我的理想是看世界,回看數年前理想達到,寫下的網誌是以「快要與暗戀對象拍拖」來形容轉工的心情,事隔三年,熱戀過後是現實的磨合,有時固然會為恍如來自另一個星球的上司而氣結,覺得對牛彈琴;家母去年入院元氣大傷,我還在飛來飛去,內心也會不時掙扎;而每次要違背個性,頻繁跟陌生人打交道,向戒備心100%的人不斷解釋,為自己說項,也覺得疲累,想想是否應該停下來。想歸想,沉澱過後,我還是希望可以繼續飛下去,為了那份自由。